《一》
丫髻山海拔800多米,位于城东20多公里处,因山形如丫鬟发髻而得名。山巅有一古庵,名为丫髻庵,距今愈千年历史了,香火旺盛。附近几个县,甚至湘西、贵州都有人来此祈福、求愿,据说很灵验。
小城景点不多,丫髻山因其交通便利、风光旖旎、频繁的法事和可口的斋饭吸引游人无数。算算,我就到过四次,虽然前后相隔二、三十年。
第一次登丫髻山还是十三四岁的懵懂少年。因为春游,兴奋得半夜睡不着觉。一壶凉白开,一块煎年粑,一颗热爱大自然的心,就足够了。从就读的学校到丫髻山抄近道也得四五个小时。边走边寻觅一些野笋、野葱、野果之类的装满书包。山道上、草丛中,脚印仿佛都还能找寻得到,歌声、笑声仿佛至今还在山谷中回荡。
二十出头又上过一次丫髻山。同行的十余人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同学。刚参加工作不久,借了个海鸥相机,每人都在丫髻后山清泉旁的树丫上留了影,可惜水平太差,曝光不足,不甚清晰。记得还都抽了签,有喜有忧。我抽的是婚姻签,师傅神秘地说,抽得此签必动婚姻。我急了,当时就叫道:我还没朋友呢!如何就动婚姻?!师傅和同学都憋不住笑了。当即,落了个大红脸。后来没多久,一直大大咧咧、被大家公认晚熟的人,突然闪婚。仿佛冥冥中,要应验什么似的。于是,从此对抽签敬畏有加,再也不轻易尝试。
05年,跟妹妹各自带小孩到丫髻山脚下朋友家玩,临时起意又去爬丫髻山。深秋季节,桔子压弯了枝头,黄的野菊花、紫的车前草花、红的枫叶、金黄的榉叶将大山装点得五彩斑斓、分外妖娆。那时,女儿十二三岁,刚被剪了短发,又还在换牙,觉得自己不好看,犟着不肯拍照。小外甥粉团玉琢的,又阳光开朗,跟我用卡片机玩对拍,留下不少精彩瞬间。
可以说,丫髻山见证了我从少年到青年,又步入中年的心路历程、岁月变迁,真是:年年岁岁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
《二》
这天,老同学小英从深圳回来,邀上三五老友们聚聚。聊起往事,几个对儿时春游丫髻山的情景记忆犹新,均流露重蹈儿时足迹的想法。于是一拍即合:择日,重游丫髻山。
周日,天气晴好。老同学一行7人,提着大包小包零食,一起去爬丫髻山。
以前爬山都是靠双脚登上山顶,用时最少也得3-4个小时。而这次,人到中年的几个都嫌山路陡峭,体力不支,遂由琴的老公开着四驱动“猎豹”直接送到离山顶几十米的地方,才开始步行。也幸亏是“猎豹”,沿途遇到几台面包车、越野车,因为底盘低、马力小而抛锚挡道。下车帮忙推一截,才得以顺利通过。
这几十米的山路,虽然陡峭,经常运动的林林和我都觉不过瘾,顾及大家的感受,只好随意。而琴跟小英却是大汗淋漓、气踹嘘嘘。另外几个更是累得几次要停步不前。
上得山顶,凉风习习,神清气爽。俯瞰百里方圆,足下悬崖兀立,峰峦叠翠,祥云如画,好一派秀美的仙府景象,那个惬意啊!大家都兴奋地摆POS拍照留影。具诗人气质的林林干脆就对着群山高颂起毛主席的诗词来“江山如此多娇,引无数英雄竞折腰……”
庵院较从前没多大变化,白墙、碧瓦、朱红的山门,到处晾晒着金黄的玉米、火红的辣椒、紫色的茄子、圆滚滚的南瓜……想来是师傅们闲暇时的劳动成果,也是游人、香客们斋饭的主要菜品。
见到来人了,两位看不出是信徒还是尼姑的老师傅忙上前招呼。年龄大的马上生火做饭,能干的琴自告奋勇地挽起袖子帮忙着切辣椒、削南瓜,一起忙乎起来。我跟小英在稍年轻些的师傅带领下,进大殿磕头、烧香、进贡。殿内香烟袅绕、木鱼声声,诸神形态各异,不由得让人心生敬畏,想要低到尘埃里去,磕长身头、求平安符。对于我的困惑,师傅想来是见得多了,不语,只点头,取来个三角形的黑色小包,指示放置枕下,可保安宁。
穿过庵院,山后的悬崖下有口山泉,清凉甘甜,经年不断。相传可清心明目、治百病,被人们誉为“仙水”。待我们费了周折寻得山泉时,却见早已被一水泥池子所覆盖,泉水也飘满枯叶、小虫,浑浊可疑。自是不敢饮用,被花脚山蚊子咬了十来个大包后,扫兴而归。
回到庵院,早已饥肠辘辘,斋饭也正好就绪。柴火饭、南瓜汤、辣椒炒毛豆、茄子红烧,清炒蛾眉豆、加一大碗油亮亮的萝卜缨酸菜。天热、饭烫、菜辣,吃得汗水跟泪水齐下,撑得大家直唤“哎呀,哎呀”……
饭后自由活动,平时午休惯了,到点就有些犯困,我靠在庵院的木梯上,听鸟鸣蝉声,看几位或嬉戏谈笑、或狂拍猛扫、或驻足远眺,心情一下子变得清凉、宁静、自在起来。
想这人世间,除去父母、姊妹、夫妻、子女等有血缘的亲人外,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要算最亲近的了,彼此知根知底、意趣相投,纵算久不联络,也能一见如故。时光飞逝,人生无常,生命中总有一些背影消散在喧嚣的红尘里,也有一些牵挂在路上沉淀成铭记的感动。
再过二、三十年,垂垂老矣的我们,还有机会、有心情、有体力,一起重游丫髻山吗?
图片提供:陈一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