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阴道

在会稽城(今浙江绍兴城)西南偏门郊外，与东跨湖桥相接，是通向诸暨枫桥的一条官道(过了古博岭，也称为干溪道)，那一带山清水秀、地灵人杰。“云生满谷，月照长空，潭涧注泻，翠羽欲流，浮云出岫，绝壁天悬。千岩竞秀，万壑争流。草木蒙笼其上，若云兴霞蔚。山0上行，山川自相映发，使人应接不暇”，这是东晋王献之的妙句，此说一出，山0从此声名远播，名士吟咏不绝。明代“公安派”文坛领袖袁宏道经山0而作《山0》诗云：“钱塘艳若花，山阴芊如草。六朝以上人，不闻西湖好。平生王献之，酷爱山0。彼此俱清奇，输他得名早。”在他眼中，山0与钱塘（今杭州）西湖俱属清奇，但若论驰名先后，则前者远比西湖为早。自此西南迤行，远山近水、小桥凉亭、田园农舍、草木行人，相映成画。画中游而身亦入画，晴日风雨，无不相宜，颇具中国山水画之神韵。南宋陆游当年漫步山0时写下的名诗《游山西村》，描绘了山0上景色的清奇，因其清奇，吸引了历代文人雅士的青睐，留下了沿途众多的人文古迹。旧时的山0，是一条石板铺砌的驿道，如今的山0已是宽阔的马路，绍大线已贯通全程，虽已不复全是旧时模样，但“山穷水尽疑无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”的境界仍依稀可觅。

“山0上行，山川自相映发，使人应接不暇”，东晋王献之的一句随口吟哦，令山0名声远播。而明代袁宏道的一首《山0上》，更令山0名声大振。袁宏道是站在历史高度认识山0的。他并没有写出山0的具像美，却用一句“六朝以上人，不闻西湖好”，点出了山0的历史地位；用“平生王献之，酷爱山0。彼此俱清奇，输他得名早。”点出了山0的文化地位。

袁宏道的家乡远在湖北，一次走马观花式的游历，不可能将山0看得很细，品得很深，悟得很透。但就是这么一次游历，这么一次瞭望，给了他极大的心灵震撼，一种发自心底的冲动，逼着他拿起笔，于是大笔一挥，山0便永远地定格在一个历史坐标上。从此，山0就如一个缠绵的诗结，牢牢系于中国文人的胸口，一代又一代，解也解不开。

山0对外地游人来说，是一个渴望已久的美梦，是一个江南文化的意象。走进唐宋明清山水诗歌长廊，一眼就能望到这条“山0”。里面有八百里鉴湖，两岸有千岩万壑，曲槛重楼，浅坊陌间，梅红稻香，夏豆春笋，深弄长巷，枫林竹影，飞鸟归燕，一切山水诗意都惬意地泊驻在山0上，只要你一望，没有不醉的。

山0对本地老百姓来说，是一道烙印深刻的记忆，是一道历史长者的目光，是一首古老隽永的歌谣。这条道上，马臻走过，刘宠走过，贺循走过，谢安走过，嵇康走过，王羲之走过，王献之走过，谢灵运走过，贺知章走过。仔细一排，从东汉到近代，凡是在中国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绍兴人，没有一个不在山0上留下过深深的足迹。他们的身影接起来，就是一部山0的简明文化史。探头一望，里面有甜蜜，有苦涩，有欣慰，有遗憾；里面有忠告，有启示，有提醒，有鞭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