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镇江焦山西北临江处有一方石刻,用刚毅的笔法在石上镌刻五言诗一首:
为废不平均,呼号满神州。
来此暂偃息,行作世界游。
焦山碑林里有一方民国时期《吴迈致日本河野信及河野复函道谢》的石刻。这是一封伸张正义,维护国家主权和民族大义的檄文,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。信中有这样一段话:
我国受各帝国主义之压迫侵凌久矣、尽矣,然尤以日本为最酣,自甲午以还,彼竟直不以人类视我,屠杀我同胞,掠夺我权利,罄竹难书。五九之耻,五月之痛,特其著者耳。
纵观全文,言辞激奋,字字血泪,令人动容。
“火镖律师”吴迈律师
这两块石刻都是民国律师界一位以“不怕苦、不怕死、不做官、不荐官”四不主义为标榜,人称“火镖律师”或“吴大炮”的吴迈律师留下的。他为废除帝国主义列强的不平等条约,大声疾呼,四处奔走时,路过焦山留下题名石刻,以及后人满满的感动。
01
近代,中国被世界列强用枪炮打开国门,被迫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,这些国家包括美、日、英、法、俄等侵略中国,霸占中国领土,掠夺中国的财富,用不平等条约保护他们在华的特权。
俄国十月革命后,苏联曾于1919年和1920年两次发表对华宣言,表示愿意废除帝俄同中国订立的一切条约,无条件永久归还从中国夺取的一切领土。中国人因此倍感振奋,并对苏联政权怀有好感。受苏联影响,中国民族主义情绪汹涌彭拜,还传入了“反帝”口号,要求与列强废约之呼声日涨。
但苏联不是真心要归还中国的利益,这里有一个历史原因:苏联政权成立伊始,就遇到了英、法、加、美、日、捷、希、波等协约国集团的武装干涉,并陷入内战。为摆脱内政外交的困境,苏联急于在东方打开缺口,频频向中国示好。
1919年7月,苏联发布第一次对华宣言,声明放弃对华不平等条约和无偿归还中东铁路的一切权益,并呼吁中俄结为盟友。
1922年,中苏开始正式缔约谈判。当时苏联的目的是获得中国承认,建立邦交,并最大限度维护其在华利益;中国的目的则是废除以前的不平等条约,并建立邦交。在谈判过程中,苏联坚定维护其通过对华不平等条约取得的利益,以“数百年来中俄所订立条约何能一旦概行取消?故尚须研究”为理由,搁置一边,甚至直接否认有将中东铁路无偿归还中国的条款。
即使如此,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,永久收回被世界列强霸占的领土之呼声,从来没有停止过。
众所周知,山东的威海是由英国殖民地霸占的。1898年,英国以保持均势抵制沙俄为由强租威海卫,与清廷签约的租期是25年。民国之后,特别是巴黎和会之后,中国强烈要求废除列强在中国的不平等条约,收回威海卫。迫于形势,英国人不得不同意交还,但却提出了种种苛刻条件,试图最大化地保持自己的既得利益,谈判一再受阻,此事又耽误下来。
1930年10月1日凌晨,青岛。国民政府外交部次长王家桢登上了海琛舰,代表中国政府收回被英国强租32年的威海卫。
直到1930年初重开谈判,当年4月,在多种国际因素的推动下,几经周折,收回威海卫的谈判总算在中方的妥协中告成。中英签订了《收回威海卫协定》,被英国统治了32年的威海卫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。这无疑大大提高了国民的爱国热情,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的呼声再次高涨,这就是这方碑刻的历史背景。
1930年,吴迈借住庐山大林寺,撰写《运动收回领事裁判权写真》一书,详细记载他与各国驻华使节激烈斗争的过程,并题诗石壁:
读书大林寺,航空来自天。
泉石固所好,国耻恨未湔。
众志乃成城,斯任须并肩。
疥壁意云何,愿言共勉旃。
也是在这一年,吴迈在镇江焦山题诗石壁:
为废不平均,呼号满神州。
来此暂偃息,行作世界游。
吴迈在镇江焦山题诗石壁
02
吴迈15岁考中秀才,16岁开始研究各国律法。他生性耿直,嫉恶如仇,群而不党,一心为国,被中外报纸称为“火镖”和“吴大炮”。
他最有名的事迹,当属在法庭上怒打陪审官,怒斥蒋介石,怒骂市长吴铁城等。
敢于当众指责数落总统,在中国千年历史上,确实舍他其谁。吴迈把生死置之度外,如一句古话:“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。”只是他的刚强已不仅仅是针对具体小事,他追求和考虑的是民族风骨和国家尊严,这也是其个人魅力之所在。
1927年1月,吴迈在汉口、九江参与收回两地英租界斗争,被全国律师协会推选为执委兼宣传部主任。不久,他在汉口的律师事务所迁往上海。
1928年5月,“济南惨案”后,他往来于宁、泸、杭宣传抗日救国。
12月13日,国民党中央党部举行扩大会议时,他质问大会主席蒋介石:“国民革命的政府为什么不革命?如此实行三民主义,岂非挂羊头卖狗肉吗?”因而被拘捕入狱。次日,因民众示威声援,当局被迫将其释放。从此吴迈以敢言直谏之名著称全国。
“九一八”事变后,北京、上海学生民众在南京国民政府门口示威,请愿对日宣战。
“九一八”事变后,东北沦陷,他与上海爱国青年一起奔赴南京请愿对日宣战。
《吴迈致日本河野信及河野复函道谢》的石刻就是这一时期写成,这是一封伸张正义,维护国家主权和民族大义的檄文,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。
1933年11月,“福建事变”爆发后,他将1932年题泰山誓诗改数字重刻于厦门南普陀:
心如此石复如铁,备受千磨与百折。
为谁辛苦为谁忙?要把强权一扫灭。
1934年2月,他避难广西,巡回作抗日反蒋宣传。次年春,他遍历泰国、印度尼西亚、新加坡及马来西亚,向侨胞讲演。
1936年,闻听震惊中外的“西安事变”消息后,他立即从新加坡回国,但国内有人不希望也不喜欢他回来,行前,被暴徒杀害,年仅51岁。
03
在人生的最后十年,吴迈游遍桂林、阳朔、泰山、庐山、镇江、厦门、杭州等地山崖。每到一处,他就留下书法遒劲的爱国诗句石刻。
这些题刻将长伴祖国的壮丽河山,供海内外人士凭吊。 赤子之心,跃然石上。
焦山的题刻承载了古镇江的历史,记录了动荡时局,挺身而出的爱国人士的家国情怀,见证了一段段令人刻骨铭心的峥嵘岁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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监制校对| 杨越、DuL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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